绯爱 4

撒谎,蓝泽。你撒谎了。

走出病房,发了条信息拜托藤川和自己换班。

真不可思议。总以为自己是那种只会沉默到底的人。

也许,是好奇吧。

躺在硬邦邦的沙发上,其实并不舒服。

却因为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在夜晚陪着自己而感到些许高兴。



良久,听见沙发陷下去的声音。

芹泽心里其实有诧异,他接受了自己有如小孩般任性的要求。

感觉有点奇妙,多久了呢?多久没人和自己一样盲目地看着天花板慢慢睡着,在黎明时分一起睁开双眼。

黑暗里,彼此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。

对于这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,芹泽并不了解他,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。

“oyasumi.”

突然发现,男人的声音很好听,有种平抚自己情绪的作用。

只是自己想破头也不明白,为什么呆在他身旁的自己,会感觉到莫名的安心。



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自然的道了晚安。

在还没想清楚之前,就脱口而出了。

在遇到这人之后,无数次的自嘲,‘蓝泽,这还真不像你的风格。’

如果想不通的话,那就不去想,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,对吗?

可是自己却很执着的想追根究底,再次偏离了轨道。

"oyasumi."



凌晨三点,两个孤独的灵魂,开始了一辈子的纠缠。



一夜无梦,起床的时候,在这纯白冰冷的病房里,竟感受罕有的朝气。

下意识的看了看左边,果然走了。

取而代之的是瓶装的萝卜汁和小字条。

刚毅的字体写着,'有益贫血。’

芹泽不知觉的笑了笑,这人看起来很冷漠,其实也有细腻的一面。

他是在...关心自己吗?



“蓝...蓝泽!呼...呼...”藤川从后面追了上来。

“什么事?”

“你...不是说有急事吗?还要我赶来代班?怎么你...现在还在这里?”

“事情解决了。”

“是这样啊?哦...这么快?”

“对,103号房的藤川先生怎样了?”

“噢...哦...下午要去做脑部断层扫描...”

随口问了个问题,蓝泽的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向别处。

不知道...他醒了没。



“芹泽直人!你到哪里去了?”高冢的声音从手提的另一端响起。

“阿?嗯,在医院。”

“医院?我到停车场的时候怎么找不到你?”

“出了点事。”

“算了,芹泽,石本死亡现场的证物已经送来了,你...”

“我马上到。”

这一切似乎提醒着,自己不是一个能够拥有平静的人。

阳介的死,是他的责任,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凶手白白放走。



午休时间,蓝泽刻意走远路经过那人的病房。

推开门,果然,不在了。

自己早上留的字条还在,上面添了一行潦草的字体。

'谢了。’

现在想起来自己的行为还真像小学生,传字条什么的。

虽然这么想,自己还是把字条放进了口袋里。

还真是,言不由衷,嘛,偶尔欺骗自己也无所谓吧。



“大概就是这些了。”

“是...塔罗牌...雨野真实送来的,我就知道。如果...如果我早点发现...”芹泽自责的垂下头。

“芹泽,这不是你的错。你不需要这样子。”

眼角突然瞄见一个和其他东西完全格格不入的证物。

布袋熊。

“残像?”又是残像?

突然想起诗织说过的话。

可恶,雨野真实,你又在玩什么花样!



今晚是白石和藤川值班。

突然不想回家。

都是一样的吧,自己一个人,不甘寂寞,曾几何时,开始介意了起来?

不想,去追究。

呆在医院,或许还可以见识到有趣的手术。



雨野真实!你是谁?你在哪里?你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?为什么?

为什么要杀了阳介?

“是雨野...是雨野操纵了那女人!”仇恨的激愤染红了芹泽的双眼。

他什么都不知道了,阳介,他一定要替阳介申冤!

“可是石本身上并没有外伤?”

“即使不用枪也可以杀人的!”芹泽咆哮着。

对,就像现在一样,那个不知名的家伙,用隐性的双手企图把自己勒死。

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?缓慢的凌迟。

孤独而不甘的死亡,芹泽深刻的体会到阳介死前的感觉。



做,还是不做?

人的一生都在赌博,暂且不说赌输还是赌赢。

决定的那一刹那,很多未知的变数就会启动。

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,赌输了自己得付起责任。

看着其他三人手足无措的样子,蓝泽知道自己必须是那个做决定的人。

既然是这样,那就做吧。

他是蓝泽耕作,是强者,不相信有认命这种东西。

就算有死亡,也只是必经的过程而已。



“照照镜子吧,现在你的眼神不是警察的眼神,是想为好友报仇的怨恨的眼神。”

“搜查不是复仇,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一个称职的警察了。”

芹泽没有办法反驳局长所说的话,这是事实。

可是他,却也没办法就此置之不理。

蒙住眼睛,蒙住耳朵,什么就听不见也看不见。

他做不到,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为了自己,就这样含冤而死。



凌晨三点,手术圆满结束。

赌赢了呢。

黑田给五人放了半天假,让大家好好休息。

从医院里出来已经快凌晨四点了,外面正倾盆大雨。

蓝泽撑起伞,散步到医院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些吃的。

路上没人,只是隐约看见前方有个靠在车辆旁淋雨的人影,大概是醉汉。



芹泽不知道自己在大雨里呆了多久。

久到身体麻痹,久到四肢发麻,为什么脑袋还这么清醒。

手里捏着无数谜团的布袋熊。

是自己的错...是自己的错...

确实是自己的错,如果不是自己判断错误,阳介不会死,他不会死...

“你没事吧...?"

他是,来拯救自己的天使吗?



基于职业道德,蓝泽还是走向前去一探究竟。

蓝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是他。

早上还睡得很祥和的人,现在竟然在雨中瑟瑟发抖。

“你没事吧...?”

那人双眼通红,脸上挂满参杂的泪水和雨水。

好像易碎的玻璃般,如此不堪一击,如此需要他人的呵护。

蓝泽第一次发现,这世界上,竟然还存在着让自己认输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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