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控。
这就叫失控对吧。
在蓝泽23年的岁月里,似乎从来没有过的经历。
面对这个人,他就会失控。
那代表什么?
所谓一见钟情,只有在无聊的肥皂剧里看见。
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?
难以置信。
接下来该怎么办?逃避?面对?
他不知道,这异样的情愫,会把他引领到哪个不知名的地方。
芹泽看着桌上被吃光的料理,还是自动自发地把盘碗给洗了起来。
手里拿着盘子冲洗着,脑中却不断想起那个人。
那人,真奇怪呢。
莫名其妙的对他好,莫名其妙的救起他,莫名其妙的照顾他。
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戏弄他。
可是不反感,反而会暗自高兴。
是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,对于平淡的生活,开始产生妄想?
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?患者?陌生人?朋友?还是...?
朋友...阳介...绝对,绝对不可以是朋友。
如果是朋友的话,他就会遇害,雨野真实会...
“锵...”的一声,盘子从他手中滑落。
糟了。芹泽急忙拾起碎片。
“阿。”
颤抖的看着那片血红...
这时候,手机响了起来...
“是要我把病人赶出去么?”
“你挺适合的嘛,正好你嘴吧很毒。”
空出病床么,也正好,今天没什么心情工作。
“您说的对。”
对于黑田的嘲讽,并没什么感觉。
反正对黑田来说,最重要的就只是完成任务而已。
他...在做什么呢?
蓝泽发现,自己的思维,似乎越来越不可理喻。
“你确定是这边吗?”芹泽焦急地问着副驾驶座上的诗织。
“对,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,那个风向仪应该就在这附近。”
不安的感觉开始延伸,是那种缓慢而磨人的侵略。
有种不明的恶势力开始吞噬自己仅剩的力量。
“停车!”
被恐惧包围,那种无力感。
芹泽感觉他的世界正处于颠覆中。
“你...怎么了?”
“这...这里是...我的中学。”
无聊地玩弄着钢笔,走在长廊上,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病房清单。
不知道那家伙走了没。
要不要干脆就推掉大夜班直接回家算了。
反正三井他们都在,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“ano,是蓝泽医生吗?” 原来是藤川的母亲。
“domo.有事么?”
“那个我想请问藤川那孩子上了直升机吗?”
看见她,就会想起自己的奶奶。
太久没回去了,下次休假再回去看看吧。
“暂时还没有。”
真正关心自己的人,其实除了奶奶,也没有别人了吧?
有时候在想,万一有一天,奶奶去世了...
或许自己,就真的再也没有别的精神寄托了。
自己,又有想关心的人吗?
“真的吗?可是他跟我说马上就能上直升机了?”
善意的谎言。这是人生的必备品,为了不去伤害自己的至亲,只好这样。
别人的家务事,自己终究是不想插手的。
“不好意思,我有点忙,这件事你还是问藤川本人。失陪了。”
跟随着记忆的痕迹,看着在走廊上奔跑的身影,年少轻狂的自己。
芹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,以前的自己,到底...有多猖狂?
废弃场...那是什么?
一大片的血红。腐朽的铁,残余的味道。
一遍又一遍播放着的,残酷的事实。
所有梦境都连串了起来。
原来自己忘记的,竟然是自己人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。
杀人犯...
真讽刺,身为警察的自己,竟然是杀人犯...
而且还被无罪释放了...
自己这些年来坚持的正义...竟然被自己的过去给粉碎了。
腿一软,整个人跪了下来。
“是我...是我...”
蓝泽无奈地看着病房清单,全部客满...
就连医生自己都去凑个热闹,得让藤川快点退出病房才是。
眼角瞄见坐在角落,藤川的母亲。
听着她叨叨吁吁地说着藤川的过往,语气中参杂了心疼和关怀。
让蓝泽由衷地羡慕藤川。
偶然被问起自己双亲的事,司空见惯地回答了自己的身世。
“对不起,问了不该问的事情。”老妇人抱歉地回答着。
“没事,反正我也不太记得他们的事情了。”是不记得了,剩下的只有恐惧的泪水和争吵的回音。
所以,自己从来就是那种不相信家庭的存在的人。
最近的自己,到底怎么了呢?
漫无目标地开着车,脑袋里塞满了自己无法相信的事实。
“危险!”身旁诗织的尖叫声把自己拉回现实中。
才从生死关绕了一回,芹泽冒了一身冷汗。
“警察先生,你...没事吧?”对于女孩的关心,芹泽只有无奈的点头。
“没...没事。”
“我看你脸色很苍白,不如...休息一下。”
“我真的没事,我...我必须去阳介的葬礼。”
怎么可能没事,怎么可能。
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身影,只有他,只有他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可是现在的自己,又怎么能够...
被仇人追击...
杀人犯...
这三个字,足于把他的未来扼杀。
深夜里,特地推掉大夜班,急救的大好机会回到公寓。
拜托绯山换班的时候还被调侃了几句。
“看你这不寻常举动,是要和彼女约会去吧?”彼女?
那人只能算是轻伤伤患?还是陌生人?算了,解释了也只会被人当借口而已。
“不是。”
“诶,蓝泽这很正常嘛,不用不好意思,说么,漂不漂亮?”漂不漂亮?
这还真问倒他了。那人,算是秀气的?不过他很肯定本人不会把这当作称赞。
“咦?看你这迟疑的样子,是真的阿?”
“不是。”
“嘛,我是没关系拉,不过别让白石知道哦。不然人家可是会伤心的。”诶?
“总之,辛苦了。”
“噢,辛苦了,约会愉快。”
真无言,根本就不是约会...还有白石又是怎么回事?女人的心思还真复杂。
“我...没有当警察的资格。”
“资格?”
“我忘了...我是个坏人...是个无可要救的家伙。”
或许连当个人类的资格都没有。
但是自己,在失去所有资格之后...
芹泽还得完成一件事情,那就是为自己无辜死去的朋友找出凶手。
到底有谁,是谁对自己的仇恨如此深?
英雄...英雄的家人?英雄的朋友?
英雄的朋友...山野...对了,就是他,那时候英雄为了保护他才会和自己起冲突。
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超市袋子,蓝泽又再次自嘲的笑了笑。
他还在吗?
如果他还在,自己要怎么面对他?
如果他不在...诧异自己心里竟然暗暗地排斥这种可能性。
轻轻地打开公寓的门。
不在。他走了。
只留下一张字条。
‘对不起,打破了盘子,有事先走了,谢谢。’
字迹很匆忙。
蓝泽看见被堆积在垃圾袋里的碎瓦片,隐约看见干沽的血迹。
这笨蛋,割到手了吗?一定忘了处理伤口,要是伤口发炎怎么办。
不行,得好好处理伤口才是。只是人到底在哪里?
这时候的蓝泽才发现,自己竟然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操心。
“山野!你的目标是我吧!那就不要把无辜的人卷进来!”使劲全力喊着。
他不想再让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了。
“失去朋友很痛苦吧?”
“你这种恶人,理所当然要受审判。”
“尽可能的...受折磨吧...”
自己,终究是无法被饶恕的人...
没有办法,在支撑下去了,方佛失去所有重心般。
自己到底要做出什么补偿,才能够获得救赎?
闷得发慌的蓝泽看着深夜重播的综艺节目。
这些荧幕上的人,真的有他们表现的如此开心吗?
又何必勉强自己,痛苦地扭曲着脸,竭尽力气大声笑出来。
这就是人类可悲的地方吧,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无数谎言的世界。
真的可以变成假的,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。
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利,这一切都不会只是白日梦。
每个人类的存在,其实只是一种形式而已,不断重蹈覆辙。
重复着别人的辉煌,重复着别人的错误,重复着先人的脚步。
没有人会理会所谓的对错,因为到最后都会被世人遗忘。
门外传来奇怪的声响,似乎有玻璃擦撞的声音。
住在底楼的自己,有时候好不容易有空档回家休息,经常会被一些醉汉吵醒。
最后还得花一番力气把那些发酒疯的人赶走,不然就会吵得没办法睡觉。
这次也一样吧,叹了口气,蓝泽打开门。
醉醺醺地走在小巷里,自己在哪里?
其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,似乎是居酒屋附近的某处...
这地方很眼熟...可是记不清了...
有什么关系呢...没关系,就算流浪到异乡也无所谓。
他真的就想这样,忘记一切,如果不曾找回这些记忆的话...
自己还只是那个单纯的热血警官,可是不可能吧?
神不可能会原谅他的...这世界上,没有人会原谅他的...
上帝是在和他开玩笑。绝对是。
要不然就是自己产生幻觉。
那背影,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的背影。
“ano...”带着疑惑的口吻,蓝泽拍了拍那人的肩。
“嗯?啊...是你啊。哈哈...又是你。”那人明显醉了。
“进来吧,外面容易着凉。”
“唔唔,大丈夫~ 你要喝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soga...嗯,那我先走了哦。下次见。”
蓝泽并没有错过,那人回过头去时,眼角泛着的泪光。
芹泽其实并没有喝醉。
看见那人的那一刻,就清醒了。
其实自己并没有想到还会遇见他。
其实很想问他的名字。
其实很想和他好好道谢。
其实很想告诉他一切...
其实很想...
没用了,太迟了。他是天使,可是,他却不是那个可以被救赎的人。
忽地,自己被拉往反方向。
“你给我进来。”
蓝泽有点生气,自己的好意竟然被他拒绝,很不是滋味。
那人跌坐在门边,失魂落魄。
拿起纱布和碘酒,蓝泽快速地包扎起来。
像个破烂的布娃娃似的,任由他摆布。
只看见包好的纱布被渐渐润湿。
哭了?到底是哪个混蛋又...又是那个死去的朋友么?
“我们给与死去的人最好的礼物,不一定是惦念不忘,而是珍藏于记忆的某处。”
该死的,这倒是自己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。可是那家伙还在哭。
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自己是恶人...恶人是应该被惩罚的,不应该被安慰,被宽恕。
“告诉你一个秘密。我是一个杀人犯。”
只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忙碌的身影顿了顿。
“在中学的时候,我是个无可要救的家伙。”
“欺负弱小,殴打他们..."
"然后11年前...我误杀了我的同学...”
“那个人...只是想保护被我欺负的人..."
“法官判我为正当防卫,我被无罪释放了...”
"尽管那样,懦弱的我把一切忘了,潜意识的认为...”
“如果我一直拼命努力,诚实正直的生活的话...”
“有一天神或许会原谅我,但是...”
“我终于被惩罚了,连带的,我周围的人也被牵连...”
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...我不知道,有一天,神会不会原谅我。“
芹泽毫无生机的声音回荡着,眼泪不断无声地流下。
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。”
“从此以后,你可以当作不认识我...没关系的...”
“其实我们也不算认识,为你带来困扰,真的很抱歉...”
“还有盘子的事情也是...”
该走了吧,在那人知道自己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以后。
“我不知道神会不会原谅你。”
蓝泽如是说着。他走到那人面前。
“医生在救活病人面前,没有善恶之分。只有生死。”
把那人颤抖的双手紧握。
灵魂如此纯洁的人,又怎么可能会想刻意把人置于死地。
“为了关心你的人,活下去。”
那人霎时抬起头来,蓝泽望进了那双充满痛苦的瞳孔。
如此惊心动魄,到底那是多大的悔恨,才能把这向日葵般的人摧毁得遍体鳞伤。
“我原谅你。”
轻轻的,把唇印在那人的额上。
那简单的一句话,仿若一辈子的誓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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